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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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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看父親時已是九月的一天,九月的天太陽仍舊溫暖甚至少了一絲逼人的炙熱,季如歌看著玻璃窗對面的父親沈默不語,許久,對面的季鴻影拿起了電話,季如歌發現此時自己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曾經那個記憶中永遠西裝妥帖不含一絲褶皺的男人,眼前的男人一臉疲態,鬢角斑白。

她發現監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它會讓時間在一個人身上刻下無數的痕跡,無數想要拼命忽視都忽視不了的痕跡。眼角酸澀,可眼中卻幹的再淌不出一滴淚。

“如歌······”電話中傳出的聲音那般蒼老,卻含著不變的溫情,季如歌一陣恍惚,好像回到季宅與父親促膝長談的場景,她斂下心思,淡淡的看著玻璃窗後父親眼神平靜,不悲不喜。“爸,我不怪你,真的不怪。”

“如歌······”電話那頭的人哽咽,聲音中有一絲顫抖。

“爸,我來只是想問一句你可曾有做過對不起媽的事。”也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在問出這話時她口中含著一絲輕顫,放在膝上的左手緊握,指節泛著青色。她的話一出口,對面的季鴻影握著電話的手微僵,眼神不自覺地避開她清亮的雙眸,只是那微小的動作並未逃過季如歌的眼,霎時間撕心裂肺,心上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鮮紅的血液順著那傷口汩汩的流出,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

”原來,不是多想。“季如歌自嘲地輕笑,可那笑苦澀的連她自己都受不了。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是秦晴?”父親的沈默已經給了她答案,突然感覺好諷刺,她拼了命想要撮合的兩人竟然聯合背叛了他的母親,一個是至親至愛的枕邊人,一個是親如姐妹的閨蜜,而她季如歌,她的做法何嘗不是在死去的母親身上捅刀子。

“如歌,我和你秦姨那次只是一個意外。”

“意外?!是啊!一個美麗的意外卻成了你妻子的催命符。”

此時此刻季如歌真想大笑三聲,時至今日她的父親在對背叛自己妻子這件事上還在逃避。

“如歌,那晚我和你秦姨都喝多了,所以才會酒後亂性。”

酒後亂性?這還真是全天下男人慣用的推脫之詞,用的如此得心應手,如此毫不愧疚,好似理所當然一樣。殊不知這只是推脫的借口,只是借口而已。

“酒後亂性?您確定不是借酒裝瘋或者是借酒壯膽?”她的話讓季鴻影的臉上閃過一抹狼狽,季如歌雖單純但不傻,若真無意那性致豈能亂的起來?!況且她的父親酒量一向甚好,幾杯82年的Chateau Marguax就能讓他醉的不省人事,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爸爸,我記得您的酒量一直很好,整瓶Whiskey下肚都不成問題,況且Chateau Marguax酒體結構緊密細致,入口溫柔典雅且平易近人,喝起來舒服而不易醉。”她的話讓季鴻影無法反駁,許是累了的緣故,他也確實不想再反駁。

“爸爸,你知道嗎,媽知道這事,一直都知道。”話一出口,季鴻影臉上便掛上了季如歌預料中的表情,該怎麽形容呢?震驚、詫異、不解、可就是沒有一絲的後海,季如歌在想就算是後悔,只怕也是在後悔自己為什麽偷吃不擦幹凈嘴吧!

“媽早就發現自己得了胃癌,只不過是早期,她想配合治療,可是老天卻不答應,讓她發現了你和秦晴的背叛。”

終於,季鴻影的臉上掛上了季如歌所想的自責與後悔只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快樂,沒有一絲一毫報覆的快感,只因眼前的人是她的父親,是十幾年來把她捧在手心的人。

“她當真就這般恨我嗎?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報覆。”

季鴻影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抖,表情痛苦。

看到父親的自責與懊悔,季如歌只感覺無盡的寒冷,那從心底升起的寒意讓她全身仿佛浸在寒潭裏,冰涼徹骨全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

“報覆!若她真的想報覆,20年前的那場大選你季市長早已身敗名裂,她手裏明明拿著足以摧毀你的罪證,卻因不忍,親手毀了那些證據,她想和你離婚,卻怕離婚會給你的仕途抹上陰影,她甚至因沒給你生兒子而心生愧疚,整日惴惴不安,還要隨時應付上門挑釁的鶯鶯燕燕,她放下身段去討好那些恬不知恥的女人,怕她們給你的形象抹黑,可你呢?你給她的是什麽?是連同閨蜜的背叛,是沒日沒夜的等待,是漫無邊際的絕望,你說她報覆你,是啊!她報覆的賠了性命仍護你三分。”

報覆這兩字像針一樣紮在季如歌的心上,密密麻麻疼得她只有將指甲陷在手心來轉移那些痛苦。剎那間淚如雨下,季如歌從不曾想一向鎮定自若,殺伐果敢,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父親會在她面前哭的像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季如歌從不知她的父親也會有這麽失態的時候,只是那些悲慟她都無動於衷。

她靜靜地盯著玻璃窗後的男人,紅唇輕啟,呵氣如蘭“您知道媽媽為什麽會知道這些嗎,是秦晴,我的繼母,您的好情人親自拿了一瓶82年的Chateau Marguax在媽媽的生日上送給她,她說‘季大哥很喜歡82年的Chateau Marguax說它雖不如Whiskey烈,但貴在後味醇厚,酒勁也緩。”

季如歌說“母親的生日是6月15日而我是5月15日晚上生的,在我的滿月禮母親的生日宴上秦晴送給她的禮物便是您背叛她的罪證,您讓她情何以堪?!您的那些鶯鶯燕燕她可以騙自己說那是逢場作戲,可這些您讓她再怎麽騙自己,爸爸,您怎麽能這麽對她,您怎麽能?!”

季如歌的聲音中帶著點絕望的嘶吼,時至今日她才真正了解母親當日的絕望,那些絕望淬著最致命的毒,一點點將她的希望蠶食殆盡。若一個人絕望到了極點便是無所畏懼,死亡不再讓她恐懼反而成了一種解脫。

“爸爸,我和媽媽有七分像呢!”季鴻影擡頭望著對面的如歌眼中充滿不解,似是不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把我寵上天的您可是在借著這張七分像的臉在彌補愧疚?爸爸,您對我的寵愛有幾分是出自真情,又有幾分是出自愧疚?”

她的話讓季鴻影錯愕不已,嚅囁良久,終是沈默。季如歌輕笑擡頭將滑落臉龐的秀發別於耳後,那神態動作與當年的樓心月一模一樣。看著父親恍惚的神態,季如歌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本鵝黃軟包的本子交給身旁的警衛員並由他檢查後轉交給季鴻影。

她說“這是媽媽生前所寫的日記。”

季鴻影蒼老的的手撫摸著手中那質感溫和的日記本,鵝黃色的淡淡的是樓心月最愛的顏色,他似乎看到了十八歲的樓心月一身鵝黃的衣裙朝著他款款走來,明媚鮮艷,語笑晏晏。

只是後來結婚女兒出生後他就再未在她臉上看到如原來那般明媚如四月天的笑。原來如此,粗心的他竟從不曾細想,為何原本活潑明媚的人會漸漸變的沈默清冷,眉間愁思濃重,如今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如此原因。

季鴻影心中總藏著一絲狡幸,他覺得那個錯誤他隱藏的很好,秦晴也斷不會亂講,沒人敢在她面前亂嚼舌根,事情便慢慢淡去。只是他過於自信,沒料到秦晴會去找心月,更沒想到心月會在知道真相後巋然不動,風輕雲淡的似什麽也沒發生,騙過了他騙過了所有人,他是個政客,天生的演戲高手,卻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他突然想起,若是她還在世,若是他當時向她坦白她會不會原諒他,會不會接受治療,他想過無數個如果卻從未想過如果沒有那次背叛一切會不會都不同?

他想起了那天下午她坐在季宅的花園裏,精致的藤桌上擺著上好的伯爵紅茶裊裊熱氣從杯中升起,她修長的手撫著桌上精致的骨瓷杯,他坐在她對面手裏拿著好幾疊資料是城南舊區改造的方案,她身上穿著一件無袖的鵝黃塔夫綢長裙,瘦弱的肩上裹著一件白色刺繡披肩。

她輕輕喚他“鴻影······”聲音那樣輕帶著醉人的溫柔仿佛夜風的呢喃。他擡頭“嗯”了一聲立即又將視線投在手中的文件上,手中的鋼筆還不時的勾勾畫畫,她又開口喚了一聲“鴻影······”這次他沒擡頭只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手上的動作繼續,絲毫沒停下來的意思,她靜靜地看著良久,終於移開視線,她偏頭看向旁邊的西府海棠,那樣好看鮮艷的顏色一大片一團團開的如火如荼,耀了她的眼,十裏錦繡,像當年他迎娶她時的情景。

西府海棠花中極品,既香又艷,雨後猶香,似胭脂點點。她說“朱欄明媚照黃塘,芳樹交加枕短墻。”埋在文件裏的他並未接話只是微微勾唇不置可否,他想他的小妻子還真是個小才女呢!殊不知此時的樓心月心中所想的是: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於斷井頹垣。明明眼前是繁花似錦,可她看到的卻是一地殘紅,如此這般不由地輕喃,語氣悲涼“海棠花都謝了啊!”

許是被她語氣中的悲涼驚住,埋首於文件中的他擡頭看著開得如曉天明霞的西府海棠,又看到她淡漠的側臉,便忍不住開口:“這花不是開得正艷嗎?”

她回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一臉風輕雲淡,眼中清明一片:“是啊!開得正艷呢!”只是我心裏的西府海棠已經謝了一地,不會再有重開的那一天,不會再有了啊!

那一日他以為她只是小女兒心態悲秋傷春,喜歡悲傷感慨,殊不知她是在告訴他她的決定,可他卻忽略了,然後他和她再沒有可能。當你把一個人從心上剔除時會很難很難,甚至還會痛不欲生,可一旦剔除再想放回去就會更加艱難,甚至是再無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勾搭,求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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